柏林墙倒塌25周年

 

今天是柏林墙倒塌25周年纪念。我当然知道柏林墙倒塌的重要意义,也知道有关柏林墙的一些奇闻轶事,但是我能想到的却是我在小学时候的一件事。我的小学是处于郊区的一所大学的附属小学。小学校园本身就处于体量更加巨大的大学校园之中。有一年夏天,具体是哪一年我忘了,那时我应该还挺小的。班主任通知说我们要去大学的校门口列队迎接领导的到来。我们都看过新闻联播里面,每逢有其他国家的元首来访,都会有一群小学生笑容满面的站在机场上迎接他们。当时我的想法是,帅哦,唯一的不同就是人家站在机场上,我是在大学校门口。哦,还有的不同可能就是人家迎接的是国际友人,我们迎接的是不知哪来的领导。从小以来“领导”这个词总给人一种高大神秘的感觉,他们永远有人簇拥,永远在巡视,永远做出正确的决定。所以欣然听到这个任务,我也很兴奋。但是其实内心更兴奋的想法是,有半天时间不用上课了,可以去学校外面的地方去玩,想想就觉得有意思。自然而然的,那时的班主任不知道因为什么样的目的,总喜欢把人分成三六九等,一些活泼好动的,一些不太听话的,一些站没站样坐没坐样的,就被排除出这次神秘而庄严的活动之外了。相比于他们,我们能参加的自然处于鄙视链的更高一级,看他们的眼里也有了些许不同。当然,鄙视链没有就此截止,有少部分是学校组织的所谓“鼓号队”的成员,就是每次大型活动打鼓吹号的一群人。当初我们以能进这个组织而容,一是说明你形象好,气质佳,二是说明你音乐天分不差,而且每次运动会走队列之类的,他们都发一双崭新的白手套,都拿着家伙,走在队列的最前面,耀武扬威,好不光荣。说回迎接领导这回事,处于鄙视链的最高端,就是鼓号队的这些成员,他们被安排在大学的校门口的位置,又是处于队列最前面的位置,自然得到了我们其他人发自内心的羡慕嫉妒恨。不过我的这种情绪没有滋长多久,就被另一种情绪所左右了。我们列队来到指定位置站好,人与人之间间隔一定的距离。这是这所大学刚进校门正对的一条大马路,双向四车道,好像刚刚铺好,不知道跟迎接的领导是否相关。我们到了指定位置,站好,由于我们来的早了,大家就开始开心的玩起来了,与相邻的同学说话,东看看,西望望,还是挺开心的。不过很快就被老师制止了,因为听说领导是坐车过来的,突然间就可能降临,还是小心点好。就这样大家克制的站了一会,还是觉得没意思,老师也觉得这样端庄的站着也不是回事,就让我们原地休息了,说等领导来的时候,鼓号队的人肯定会鼓乐齐鸣,到时候我们只要听到他们的声音,再立正站好就好,毕竟声音的传播速度比汽车快。还有就是有领导的车经过的时候,我们要很热情的喊“欢迎欢迎,热烈欢迎”,有没有手部动作我就不知道了,想来应该有,如果只是大家集体站在那扯着脖子朝一辆小轿车喊的话,估计有点吓人。当时具体喊了几次我忘了,只记得隐隐听到鼓号队的声音后,我们就陷入了狂热的呼喊中,等小轿车一过,我们还不忘朝汽车排出尾气的方向发出最后几声用力的嘶吼。领导的行为和决定有时候是飘忽的,捉摸不定的。因为我清楚的记得当天我们不止喊了一次,也有可能有很多领导从不同方向,相遇到此,接受我们的呼喊;也有可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,但是由于小汽车的速度不同,来的时间也不同;也有可能是两者的结合,从不同的地方来,分别以不同的速度,在不同的时间出现在我们面前。我当初设想了这些不同的版本,不知道到底哪个是领导的真实选择。不过后来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,因为我们嗓子哑了,腿站麻了,目光变得呆滞了。当送走最后一辆车后,我们还等了一会,好像是为了防止有落单的领导。然后我们就集体回去了,回到学校,看到在学校玩的正开心的是没去的同学,所谓调皮捣蛋的,看到比我们更不堪的是拿着鼓和号的同学,因为我们只是喊,他们还拿着乐器在操作。所以我当时得出的结论是,操,我们被耍了。这个结论很容易理解,因为我们那个上午,或者下午什么也没干,在那充当了半天人体喇叭,其实如果科技先进一点,把我们的欢呼声录下来,循环播放也可以。如果想要真人这种动态的效果,也可以搞一堆小学生形状的人形气球,下面拴个绳以免飞走,绑在那里随风飘动。更逼真的可以用不同款式,不同笑脸,不同性别的,做的跟秦始皇兵马俑一样。不过囿于科技的落后,我们,一群来自一所大学的附属小学的小学生们,被摆在那了半天。后来,每当想起这件事,我先是觉得领导是傻逼,小学的领导是傻逼,竟然轻易服从大学的领导,同意让我们去当人体喇叭,大概是为了自己的升迁吧;大学的领导是傻逼,竟然为了迎合更大的领导,拍脑门想出了这种用小学生当人形喇叭的欢迎方式;来参光的领导是傻逼,竟然欣然接受这种以牺牲小学生的上课时间为代价的迎接方式,甚至不会学着电视里的外国傻逼们,下车跟几个小朋友握握手,摆摆样子,而是径直开了过去。总结起来,所有的傻逼都没有为我们小朋友着想,这些所谓的人民公仆,不过是一群为了自己的升迁,面子和癖好而存在的东西。我们还能指望他们什么呢?说回柏林墙,今天是柏林墙被推倒25周年纪念日。25年前,好像并不遥远,一堵阻挡东西方的有形的墙被推倒了。可是今天,那阻挡互联网的墙,政府大楼的围墙,乃至当初我们这些欢迎的小朋友组成的欢迎人墙,到底是阻挡了一些人的虚荣心,一些人的童心,还是社会的良心。那些横亘在我们心中的墙,何时才会被推倒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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